【摘要】在“美育代宗教”的语境下,曲艺作为当代社会美育的重要力量构成,我们必须要思考其与宗教的关系,类比二者的本体存在、生存状态、组织形式、社会角色,从“曲艺代宗教”的特殊角度去尝试推敲,进一步开掘和明确曲艺的社会价值,使之更好地为社会发展服务。
【关键词】美育;宗教;曲艺;传统文化
艺术教育是美育活动中的绝对力量,艺术存在的本身也承担着相当大的社会功能。世界上诸多艺术形式,都生发于宗教并承载着许多宗教功能,它们始终都跟宗教有着莫大的联系。中国的许多曲艺艺术,也不例外,从很多方面来讲,都具有一定程度的宗教性。
1.曲艺中“宗教”的普遍性阐释
“说书唱戏劝人方,三条大道走中央。善恶到头终有报,人间正道是沧桑。”这首定场诗世人都很熟悉,从字面意思上去理解:首先,第一句就给“说书唱戏”下了个定义——是劝人向善的济世良方;而后一句,便是教人中正、坦荡,这时候艺术的作用和目的相统一的;第三句索性直接引入了宗教的“因果”说警示世人——报应不爽,一切行为都是有后果的,不可为恶;最后感怀世间,讲人间正道,余味无穷。有心分析的话,是足能够品味出其中的宗教意味的。
诚然,一些艺术具有宗教性,也并非因为他们本身与宗教有着些什么实在的历史渊源,而是艺术本身就是向着“真善美”生长的,具有教化人心的作用。这也是艺术区别非艺术的一个重要特征。中国的传统曲艺,如果说都跟宗教是“一体同源”,未免显得以偏概全,但说某一些曲艺曲种是这样,却也是准确实在的。例如,各地的各种道情,这无疑都是从道教的教义宣讲形式中演化出来的;宝卷、宣卷,基本上还在讲着佛经故事,甚至很多就是在直接念经;太和清音,现在都仍然敲着木鱼在台上演唱;澧水大鼓,又名鼓盆歌,最主要的演出阵地仍然是“灵堂”,在做“白事道场”的晚上,替主家“劝亡”;二人转的“神调”,是东北“出马仙”的“帮兵诀”,不仅二人转演员在台上唱,农村跳大神的萨满们,唱得更有滋味儿;山东快书与道教的渊源很深,现在一些快书门的老师收徒,都还依然沿用着全真教龙门派的字辈……由此可见,中国传统曲艺跟宗教结合之紧密,非同一般。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生产力进步,人民群众对宗教的依赖程度降低,曲艺也逐渐的与宗教慢慢的剥离,这个过程是逐渐发展演变的,但也不是一定整齐划一。从关联程度上来讲,大致也是经历了“是宗教”、“承载宗教”、“代宗教”、“有宗教性”的过程。有的曲艺形式已经走出了宗教,是纯粹的艺术存在了。有的曲艺似乎也还在教内,虽然有着艺术欣赏价值,但主要作用仍是为宗教选服务。
2.“美育代宗教”可行性阐释
说到“代宗教”,主要是指为宗教代言,或者在某些地区,代行了类似与宗教的功能,例如“高台教化”、“导人向善”、“心灵安抚”等。从古到今,艺术仿佛都是有这些功能的,只是随着时代的进步,他们发挥作用的社会占比有所减少。而论及“代宗教”,我们听闻更多的可能还是蔡元培先生所阐述的“以美育代宗教”。
王国维1906年认为应该用美术代宗教,蔡元培1916年也提出用美术代宗教,然而在1917年就改为美育代宗教论。这里美术和美育只是翻译不一样而已,前者是王国维从日语里翻译过来的,后者是蔡元培从德语里翻译过来的,当时的意义近似,如今差异较大。1901年,蔡元培在《哲学总论》中阐述说,美育主要是关乎情感的教育。同时他也论述了情感与宗教的关系:“若夫情感的宗教学,则有象哲学中之应用学而已。何者?情感之神,有意志、有思想、有情感……必属于有象哲学明矣。”美育是跟情感高度关联的,而情感教育的重要载体是宗教。由此推论,美育的社会作用,实则与宗教是高度契合和一致的。所以蔡元培先生提出的“美育代宗教”,在社会教育层面上而言,是有可行性的。美育的重要手段,就是艺术教育,曲艺作为艺术中的重要组成部门,曾经也是承担了很多社会教育功能的。教化愚氓、导人向善,这都是从曲艺诞生到如今以来,都默默承担着的社会责任。
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,宗教的社会功能也在不断地被日趋完善的社会服务体系所代替。而宗教在曲艺中的存在成分占比,也是急剧下降,诸多的艺术形式,跟宗教的挂钩程度越来越弱,甚至有相当一部分曲艺形式,已经是完全与宗教脱离了。但是从社会作用而言,他们也同样是发挥着“类宗教”的作用,甚至是某些偏远地区,还是具有“代宗教”的作用。老百姓依然信“说书先生”的话,因此,在这些曲艺存在的生态里,他们仍然具有很强的“宗教性”。
消极的社会作用,在这里不做深入强调。曲艺为了发展进步,也不会去主动学习负面的东西。那宗教到底有些什么样的积极作用呢?中央社会主义学院教授吴乃华在《和谐文化与宗教的社会作用》中说:“它以‘和谐’与‘爱’的理想和情感来解释世界,抚慰受伤的心灵,劝人为善,感化和规范世俗的人生,维护社会稳定。”整理起来,他表示有五种作用:解释世界、心灵慰藉、道德教化、人文关怀和维护社会稳定。对比之下,曲艺作为美育领域里文化育人成绩突出的艺术形式之一,有没有这样的功用呢?答案是显而易见的。
就“解释世界”而言,宗教眼里的世界,可能跟我们现在所提倡的并不一致,与主流价值观不太符合,但是后四种社会功能,仍然是存在的。从“心灵慰藉”和“人文关怀”上来讲,曲艺是功能具足的。基督耶稣说:“你来,我必在;你若倾诉,我必倾听。”这种精神上的“不离不弃”,是会让人心觉得温暖的。所以,宗教在心理疾病的疗愈方面,颇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。不管多严重的抑郁症,只要这个人是真正有信仰的,不管信仰哪个宗教,他都是会熬住,绝对不会自杀的,因为他的信仰不允许他这样做。这是兜底的层面,在佛家《大智度论》里还有一句话,我觉得可能作为曲艺当代价值的最好呈现:“与乐曰慈,拔苦曰悲。”给人以欢乐,让人忘却烦恼,解脱苦难的束缚,这是一种多么大的功德啊。但曲艺实实在在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。当然,把“与乐”和“拔苦”扩大了来讲,就甚至能包含曲艺所有的宗教性功能了。因此,中国的传统曲艺,是应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文化自信的。别说“以美育代宗教”,就是“以曲艺代宗教”,也是有很多合理性的。我们可以分几点来理解。
3.曲艺代宗教的合理性阐释
先说“与乐曰慈”。
佛教对“慈”的理解,是要“与乐”和“施无畏”的,当然,别的宗教也是这样提倡的,只是说法不一样。曲艺在“与乐”上,优势明显。曲艺自产生以来,最大的社会利用价值,就是用来“找乐”,它是作为人们的“欢喜虫”存在的,说不好听一点,是作为“玩意儿”来存在的。曲艺中有很多以“笑”为主的曲种,如相声、双簧、滑稽戏等。更多的曲艺是以美贯通,逗在其中,如二人转、评书、评弹等。
当然,让人乐并不容易,让人健康地乐、好好地乐,更难。纯粹的“找乐子”只管一味的开心,这不能够完全体现“慈”字的内涵要求。这里的“慈”,必然得是符合宗教价值观念的“慈”,也就必须是符合某些基本的道德规范的“慈”。这种价值观念决定了此“乐”必不是那些“廉价的笑声”。这一点跟习近平同志提出的理念一致了:“不让廉价的笑声、无底线的娱乐、无节操的垃圾淹没我们的生活。”这里的“乐”,一定是向着“真善美”出发,背向“假丑恶”的。所以,曲艺作家、曲艺演员,要以此作为行为准则,杜绝“三俗”和恶趣味,坚持正确的文艺导向。有所“乐”,有所“不乐”,有所为,有所不为。
反过来看,为什么以前旧社会的艺人被人看不起,让人觉得下流、低贱,这跟我们艺人的自己的生活观念、艺术理念有关系。我们自己愿意做先生,就按照这个要求去做,所行必然也就是先生的言行。我们愿意污言秽语,用黄段子找演出效果,把我们呈现出来的形象状态,也必然是不佳的。所以,曲艺演员应该有一点儿自己的艺术信仰,这个信仰,不是要信仰神,而是要有自己作艺的最高理念。有信仰,自然才会有目标,有准则,有行为规范,才是真的有底线。我们的职业道德和行业底线,也就留住了。“与乐曰慈”,让我们从“自性”里找到“自信”,从根源上找到我们从事曲艺行业的尊严和信心。
再者说“拔苦曰悲”。
“拔苦”,可以理解为“解除烦恼”、“走出困境”、“战胜苦难”。好的文艺作品,实有力量的。它能够让我们忘却烦恼、甚至是跳出苦痛,获得战胜困难、走出困境的能量。例如,《义勇军进行曲》和《国际歌》,在它产生的那个时代,他们自己带的力量是澎湃的,摧枯拉朽。直到如今,我们也能感受到。他们催人奋进,让人获得战胜困难、邪恶的勇气和力量。大同数来宝《工钱》,讲述了一群农民工年底讨薪的故事,作品里,我们能够看到正能量,能够寻找到生活的信心,能够获得真善美的享受,能让人获得憧憬和感动。不知道多少农民工看完之后热泪盈眶,人们是可以通过这个曲艺作品,找到支撑生活的力量的。那些大灾大难时刻,挺身而出的作家和演员们,他们创作和表演的诸多文艺作品,也是直指人心。1963年大水漫天津,《抗洪凯歌》给了人们多少鼓励;2008年的冰灾和地震,相声《冰雪大巴》、《看看人家》,让人笑中带泪;2019年底疫情肆虐,全国的艺术家都贡献了自己的力量。特别是最早一批做“科普作品”的曲艺演员,赶上了“宣传就是生产力”的档口,他们的作品很及时,某种意义上而言,也算是直接在救人了。“文艺抗疫”,也是典型的“拔苦曰悲”。
总体而言,好的曲艺,就应该是“大慈大悲”,这也就必然符合宗教的一些精神倡导了。曲艺有宗教的部分作用,社会影响良好。所以,说“以美育代宗教”甚至“以曲艺代宗教”,都是有一定说法的。诚然,要让曲艺去“代宗教”,全国人民唱快板儿说相声唱大鼓,那也荒诞。但说曲艺具有宗教性,能有宗教的很多良性功能,应是无妨。既然曲艺积极的“宗教性”比较明确,那我们就可以利用好这一点,来发展好曲艺,发挥好其积极作用,做到曲艺发展和社会发展的双赢互利。
4.“曲艺代宗教”的效用性阐释
首先,就曲艺家而言。
曲艺作家和演员应该深化“与乐曰慈,拔苦曰悲”的理想信念,积极利用曲艺这种良好的“宗教性”“加持”自身,全身心投入到文艺事业,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,做有责任有担当的新时代文艺工作者。我们应该分享自己的青春和力量,到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地方去,去采风、去创作、去表演,俯身下去,将双脚踩在泥土上,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,最终才能“以无我之境成就大我”,见众生,见天地。这些是并行不悖的,在成就一切的时候,一切也都是成就自己的资粮。
真正的人民艺术家,无不是将自己的身心都奉献给了祖国的文艺事业的。正如佛家《楞严经》中讲的一样:“将此身心奉尘刹,是则名为报佛恩。”我们试想,如果我们的曲艺工作者,我们的文艺工作者,都秉持着这个精神,我们的文艺事业,将是如何美好的一幅光景啊。我们应与时俱进,紧跟时代步伐,唱响时代主旋律,弘扬时代精神。我们要牢牢把握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,发展人民文艺。引导人民树立和坚持正确的历史观、民族观、国家观、文化观,增强人民做中国人的骨气和底气。此处,我们依然要有“宗教性”的意识,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,深耕中华民族组精神谱系,以作品为经典,以身心为“法器”,“弘宗阐教”,“信道传道”,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,培根铸魂,贡献力量。
就曲艺作品而言,曲艺家应该围绕信仰,创作优秀的曲艺作品,弘扬正确的信仰和价值观。打造属于时代主流价值的“菩萨”和“神仙”。例如,我们歌颂“雷锋精神”,用曲艺作品积极传播雷锋的先进事迹,让全国人民知道雷锋精神、学习雷锋精神,人民也都“信道行道”,那全国必然是风清气正,到处都是活雷锋。有些东西,我们确实只能相信才能看见。新时代的曲艺工作者,要做真善美的信道人,积极传播真善美,引导社会良性发展。
除了以上的两点,还有一些宗教的“善巧方便”,我们曲艺工作者一定要学习和领会的。从宗教的发生和传播来看,他们“不滞于物”、“不着于相”,“相机说法”的理念,至今都具有传播上的先进性。用生活一点的话来讲,就是抓住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手段,去播撒理念。以佛教为例,其所谓的“八万四千法门”,“三千威仪八万细”行,宗门林立,无非都是“相机说法”而已,见什么人说什么话,看什么病就吃什么药,菩萨无相,更无定相。就是很多曲艺,也都是他们传播经教的“方便法门”之一。例如“俗讲”、“宣卷”,都是因为宗教传播的需要而产生的的。效果为宗,那宣讲的手段就需要更高明,对老百姓才更有吸引力。基于此,我们新时代的曲艺工作者,就一定要“相机说法”,“千手千眼”。即便众口难调,也要不断创作,以求“方便接引”、“慈悲引渡”,不然,没有足够的办法,是无法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文化需求的。
如果基于佛家的“空相”理论,其实很多曲艺界的争端都可以被化解。例如,当今曲艺界创作的长篇作品少,短篇作品居多;慢节奏的作品少,快节奏的作品多。最后,有的曲艺家拿出了长篇的、慢节奏的作品,市场和群众就不接受了。于是这批人可能就不干了,说人民浮躁,社会浮躁。试问,如果厨师做的菜,食客不喜欢,我们是需要让厨师反思还是食客反思?即便厨师知道吃什么养的东西,吃什么是对食客身体有好处的,但是,也得有对的方法。同理可知,“煎炒烹炸”、“川鲁京粤”,无非也都是为了满足人们差异性的胃口需求。这些,也都是我们需要有的“善巧方便”。至于评书是“评”要多一点好还是“书”要多一点高,这样的争端,也就迎刃而解了。“把点开活”,“无常才是真常”,只有“变”才是“永恒不变”的铁律。
总之,如果我们把美育当做宗教去思考,我们可以获得很多不一样的启迪。作为曲艺工作者,如果我们多从宗教的社会作用上去发掘和思考曲艺,也许也能够发现一些新的出路。曲艺的从业者,也真的是需要一点信仰来支撑的,用以确保路是对的,心是真的,作品是美的,立意是善的。不忘初心,砥砺前行,但行好事,莫问前程。把握住了曲艺的“宗教性”,对曲艺在当代的传播和发展,终究是大有裨益。
【作者简介】
杜凯(1989.5—),男,四川绵阳人,澳港六宝典资料大全辅导员,红星曲艺传承社相声快板演员;研究方向:文化育人,戏剧、影视、曲艺理论及创作。